恐惧的倒影(上)

当你遇上我 2004-04-18 04:29 阅读:2917









    
  对我而言,世界就是恐惧的倒影。

  ——小兔姜姜

  我的兔子丢了。

  今天早上,我打开木笼,发现里面比平时明显亮了一层,连板壁上迎风飘扬的几缕兔毛也历历在目。

  我本来可以欣慰地认为这标志着春天已经提早到来了——如果不是因为右下角那个拳头大小的圆洞的话。洞口下的一堆木屑像面包渣一样松软、芬芳,甚至还透着温暖湿润的粉红色,向我证明这是啮齿类动物的杰作,它的余唾还在那里闪光。很显然,这个工程是小兔姜姜独自完成的,就在一夜之间。它的父母在我推开门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卑谦地退让,同时嘴里若无其事地嚼着从角落里拣来的昨天残余的菜梗,它们的眼睛在晨曦中闪着时隐时现的黯淡荧光。

  我的兔子逃跑了。用它惟一的工具——牙齿,攻破了它惟一能战胜的建筑材料——木头——所构成的障碍,在天亮之前,趁着夜色的掩护,奔向了自由。这件事从头到尾看起来就是这么合情合理,没有任何出人意表之处。

  可是我却为这件事陷入困惑,好一阵子难以自拔。

  首先,我并不是一个养兔专业户,我会养起兔子纯属偶然。它们——小兔姜姜的父母,是我两年前得到的一份礼物,馈赠者对我充满了毫无根据的轻佻的信任,而我的任务就是让它们活下去。为了让它们有个住所,我亲手制了这个木笼——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小木屋。这是我迄今最好的,甚至也是惟一的木工制品。至于它的用途,我和兔子们几乎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达成了共识。我每天早晨打开笼门,兔子们出门玩耍,觅食,尽最大可能奔跑;如果它们愿意的话,也不妨去体验生活,了解世态炎凉,看看人间险恶,甚至历尽沧桑,到了黄昏的时候,它们便会“倦兔自归”,钻进小木屋休息,共享天伦及良宵,当然,里面还会有我为它们备下的自然界难觅的高蛋白食品。我在夜幕降临之前会尽职地将门锁好,就象每家每户的习惯一样,唯一的遗憾是我无法将钥匙交给兔子自己保管。所以很明显,这个木笼是为了保护而非囚禁它们;事实与人们惯性想法恰恰相反,正如你所看到的,我的兔子是自由的。

  是的,它们是自由的。我必须强调这一点。因为这正是对待小动物至关重要的原则。我的小动物,包括兔子,和我生活在一起完全是它们自己的选择。如果它们不希望如此,或者突然有一天改变了主意,它们随时可以离我而去,并没有什么会阻碍它们,限制它们——当然这样的事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与我的动物之间的关联,完全依赖于信任和爱,而且一定是相互的。我一直把它们都看作是高贵而聪明的生物,在人之上。

  然而小兔姜姜却逃跑了。不在白天而在夜晚,不在自由驰骋之时而在自愿归巢之后。是它特意选择了这个时机吗?在相安无事的日复一日之中,它突然想到自己的能力足以破坏这样的房屋,这样的生活,仅仅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吗?要知道,姜姜并不是一只野兔,它是它的父母在这个木笼里产下的第一窝后代中的一只,从还是一小团粉红色开始,它就生活在我以及它的父母的精心照料下。在它短暂的生涯中,它所接受,认识的一点一滴,都与这座朴实忠诚的家宅休戚相关。它比它的父母理所应当对这种生活更加信奉和依恋。或者,更确切地说,它根本没有任何破坏的理由。

  对一只兔子来说,破坏或反对真的需要理由吗?也许这个行动根本没经过什么预谋,也没有任何动机,完全是兴之所至,事出偶然。就像逃跑的这只小兔叫姜姜,或者小兔姜姜指得是这只逃跑的小兔而不是别的一样,完全出于偶然。在小兔初到人世的时候,由于我无法应付这个族类的繁殖能力,只有将姜姜的兄弟姐妹们送给别人——一个养兔专业户。我留下了一只,留下的原因也绝不是因为它比别的活泼,聪明,或者更健壮美丽,事实上,对我来说,它们确实都一样。之所以留下这只,只能说,这是命运的抉择。如果我当初留下的是另外一只,那么这一只就不会叫小兔姜姜,小兔姜姜就会是一只正常的兔子,小兔姜姜就不会逃跑。

  然而事已至此,小兔姜姜,不,是逃跑小兔姜姜已经搅乱了我的生活,情绪,思维甚至自信,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推测它逃跑的原因。我伸手摸着洞口下的那一堆木屑,真难想象,这个小东西是怎样一口一口啃成这样的;它的牙齿还那么娇嫩,我每次都把菜心和新叶留给它。是什么给了它如此坚定的意志和强大的动力,它的牙齿会不会已经流血了,可是它丝毫也不打算放弃,只要牙齿还没断在木头里,只要它还是一只兔子,它就不会放弃,它可真是一个小勇士啊!可是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呢?

  一只兔子能够留下来,拥有这样的生活,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小兔姜姜,从一个肉团长成毛球,跟在父母的身后,享受阳光,品尝露水,跳得远,跑得快,远离天敌和饥寒,远离被宰杀的命运,它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是我高估了兔子的理解力吧!

  不错,我是喜欢各种小动物,更准确地说,是热爱,因为我格外乐于照料和帮助它们,而不是像大多数人那样,把它们当作宠物,玩具。我养小动物也并不是为了排遣孤独。如果有人看见我屋外养着这么多动物的话,一定会认为我是一个孤独的人,在与人交往中遇到极大障碍或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可事实并非如此,尽管我的这些小房客确实耗费了我一部分精力和时间,成为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与它们相处至多占用我生活的一半,另一半则属于人类,我是说,他人;在这一半里,我过得也可算丰富多彩。

  可如果要把我喜欢的小动物,排个序列,兔子一定在倒数之列。这种动物永远也不会与人亲近,只要条件允许,它一定全力保持距离,不管你与它友好相处多久,在它眼里,你和所有人都还是一样的。当然,这也不是它的过错,我认为,这要归咎于兔子的智力可能比较低下;它的一生似乎都在不停地吃和咀嚼中度过,虽然它的食物到处都是,根本用不着费心寻觅,可是它还是坚持不懈地一直吃,并且随时排便。除此之外,你简直找不出它们还有什么好干的。我甚至没有见过兔子嬉戏的场面,除了偶尔晒晒太阳,它们永远表情严肃,紧张地抽动着小鼻子。

  到现在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我的兔子时,我几乎尖叫起来的情形。它们全身的毛都被刮光了,一层透明的皮罩着清晰可见的血管,就像是从烤肉店后堂抢回来的。更可怕的是,它们居然是活的。很快我就被告知,这是良种的安哥拉长毛兔,它之所以看上去没有毛,是因为它的毛比别的兔子长。我被嘱咐必须定时给它们剪毛。

  “如果不剪会怎样?”我满怀犹疑地问。

  “会变脏,得病,死掉。”

  上帝既然创造了需要与剪刀共生的动物,我就应该提供握住剪刀的那只手。虽然最初难免惊惶,但这也是义不容辞的。渐渐地,我和我的兔子都习惯了这样的轮回,每当它们长到最为丰满可人的时候,它们憔悴的谷底也就逼近了。

  由此我也深深了解到兔子的隐私——纵使它看上去珠圆玉润,事实上也许完全相反。剪过毛的兔子有原先一半大就不错了。不知道它是否会为自己倾刻间的剧变感到尴尬,没有谁(在我的房屋以及院子里)还需要以这般模样示人。也许它要抗议,毛也是它身体的一部分,应该把它长毛披拂时的模样看成是它的真面目,这才是公平的,而现在,所有人在目睹之后,都会把它的嶙嶙瘦骨当作是它赤裸的真相。

  逢到这样的时刻,兔子照例浑身发抖,但是从不逃窜,而我总是尽量小心负责地完成这个仪式。我的手指插进它的毛里,接触到它的皮肤,我能感受到它皮下传来的激烈的脉搏,它小小的身体似乎是因为无法包容那颗左奔右突的心脏而随之震颤。我轻柔地开合剪刀,以避免任何可能的疼痛或伤害。每当遇到纠结的毛团,我都分外紧张,因为它硬硬的触感总是让我心存疑窦。我难以接受它也是兔毛的一部分,而怀疑它是否是赘生的肉瘤。我从来不敢妄然动剪,总是小心翼翼地抽丝剥茧——虽然一无所获的结果总是向我证明,我的担心纯属多余。

  回想起来,这就是我与兔子最亲密的时刻了,我为那些核心不过是一粒半粒兔粪的灰色毛团所付出的心思,便可成为我与兔子之间不同凡俗的情谊和明证。我耐心地抚摸它,试图分散它的注意,因为我似乎永远也不能确定,大团的毛被斩断时,它是否真的感觉不到痛楚,我甚至伏下头,嘴唇贴在它耳边,轻声安慰它:兔子,你不要难过,你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兔子。你有成千上万的伙伴正在承受剥削,作为兔子它们必须贡献出它们的毛;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头羊,分散在世界各地,主要在澳洲,那里是个巨大的岛,当然,所有的大陆都是岛,只不过我不愿意说那里是一个很小的大陆,而喜欢把它想象成一个巨大的岛。你还没有见过羊,它们的个头比你大,因此被剪下的毛也就更多,它们的毛可以换取源源不尽的金钱,它们也就是为此而生的。上帝创造了动物,可人类为它们找到生存的目的,有的为了皮毛,有的为了美食,噢,是为了成为美食。有的动物有时也有别的用途;在被大量驯养的动物品种中,只有猫和狗比较幸运一些,它们其实没有特别的优点,就像人类一样,所以人类在惯例上把它们当作朋友,人们总是说他们不会杀害朋友——不过也有例外。但是人们会避免把他们惯于杀害的动物当作朋友,比如说你,兔子,还有羊,更别说猪了。并不是因为这个念头会令他们伤心,只是会让他们感到恐惧罢了。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坚强勇敢的动物,他们比任何动物都更容易恐惧,甚至比你更脆弱,兔子。有时你会误认为人很强大,其实你看到的只是麻木。麻木是人们最常见的毛病,不过你放心,麻木这东西永远只是局部的,暂时的,它会在别的时间里突然消失,或者在别的人身上落败,这就是为什么你经常看到正在受伤的人不觉得疼痛,身旁或远处的人却放声大叫起来。说到疼痛,兔子,你觉得疼吗?我把你的毛剪下来,这么多的毛,简直是把大部分的你剪下来,你不觉得疼吗?你就像个果核一样,从厚厚的果肉里被取出来,一次又一次,对此你有何看法呢?说实话,把毛剪掉以后,你看起来真不太像一只兔子了,甚至……有点像人。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可是这个形象还是会把我吓一跳。是不是决定你是一只兔子的那部分已经被去除了呢?不过你的毛还会长出来——只要你活着,它就会源源不断地长出来。很快,你就又是一只兔子,一只不折不扣完美无缺的兔子,所有的疑虑都会被打消。所以,你不要怨恨我,我告诉你,我剪掉你的毛,完全是为了你能健康地活下去,我还可以保证,你的毛一根也不会被出售,我不会让你的任何一部分变成商品,因为你是我亲爱的兔子。我的朋友,你和别的兔子不同,不是你自己的原因,而是因为我:我为你剪毛,与你说话,这样你就从你原先的族群里凸现出来,无可取代了,对我来说,你是唯一的兔子,也是所有的兔子。

  如果把剪下的兔毛都堆在一处,足够形成一座与我比肩的蓬松小丘——这仅仅是两只兔子在两年中的产量。我的估计也许过于保守,因为我毕竟没有真的那么做——兔毛是不会安静地躺在那儿的,我必须找出大大小小的口袋把它们封在里面。一旦离开兔子,兔毛随时准备飞上天。你真应该看看一根透明的兔毛怎样在阳光中飞走,它若隐若现,企图把自己完全融进光束中去,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它立刻就忘记了自己是根兔毛,因为它比兔子跳得更高,跑得更快,它已经成为独立的个体,终于获得期待已久的自由,只要有可能,它永远也不打算落脚了呢!兔毛越来越多,我的小屋里实在找不出更多的空间来存放它们。我又不会纺线,如果会的话,我可能把所有的兔毛纺成毛线,织成一件长袍,兔子们看见我穿着这么一件长袍,不会气坏了吧!我只好找出一堆布头,都是我从前做衣服剩下的,有绸缎,也有花布,都可以看作是我某件衣服的一角。我用这些布头和兔毛一起做了许多大小形状各异的小囊,分送给诸位亲朋好友。它们都很漂亮,而且可以用来插针。我就是这么对他们说的。每个接受馈赠的人都有些困惑地捏了捏礼物,隔着布料感觉到来自内部的弹性,最后说,真不错。

  如今这些用衣料包裹的兔毛正散落在这个城市,甚至别的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有的像剌猬一样插满了锐利的钢针,一些钢针因为长期未被拔出过而悄悄生了锈。有的却从未被刺穿过,被弃置在抽屉或柜子的死角里,静静等待岁月带走它表面的光泽和内部的弹性。

  当然,它们都带着我的一份情谊。

  小兔姜姜,真不知道它现在到了哪里,是不是还活着,它正处在一只兔子最美好的阶段,头与身体的比例显得略大,招人怜爱,浑身的白毛刚刚长厚,洁净而新鲜,还没有被剪过,也没有藏着的灰色毛团。而现在,可想而知,它的这身美丽的白裘,会使它成为最容易被发现的袭击目标。最为遗憾的是,在这样的冬天里,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把冻僵的手指插进它的白毛,贴着它发烫的皮肤,数出一根根娇嫩的肋骨。天又黑下来了,这是我在牢笼的庇护之外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对于一只兔子来说,时间永远是难以把握的概念,因为那天困难相当于人类的一周,一月,一年,十年,甚至全部生命。兔子永远不会知道它将在哪一刻死去。当然,我是指真正的兔子,而不是饲养场里的那些,它们从出生,长成到交配,宰杀都被定好了日程。它们只是基因意义上的兔子,看到它们乐天知命地活着,我不必感到难过。可我知道正是对于时间亘古不变的怀疑才使兔子成为兔子。兔子的一切生理特征,性情习性都由此而来。一只兔子的寿命究竟有多长?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任何科学研究的证词都是荒诞的。唯一让我信服的是,我从未遇见呈现出老年特征的兔子,甚至连中年都不多。和人类社会相反,我们是个年轻的族群,永远不用担心老龄化的威胁。

  所以像我这样一只兔子,涉世未久,通常被人们称为幼兔,但事实上,我很可能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甚至正值迟暮。死亡对我来说,有如一场游戏,我不知道它躲在哪一棵树后,等我路过时,就用它那散发着烈酒气息的怀抱猛然将我拥住。我的一生都用于奔跑,而且竭尽全力——虽然对于死亡来说,我始终都是静止的,就像一小丛灌木,一块化石。我没有速度,但我有奔跑的姿势,急促的喘息和狂乱的心跳,不管我自己有多么厌倦,这些在那位与我游戏的伙伴看来,都是无可抗拒的诱惑。

  我已经奔跑了一整天,现在停下来,躲藏在深深的草窠里,让自己的身体尽量贴近地面。我从来没有这么疲惫。感谢南方,即使在冬天也不乏这样茂盛的草窠;如果是北方,情形就大不相同了。那里的兔子想要度过漫长的严冬,就必须在泥土冻结之前为自己挖好温暖的巢穴,并且尽力储藏食物。要找到新鲜的绿叶几乎是不可能的。哦,北方,也许我此生都无法到达那里,永远都看不到自己站在无边无际的黑色冻土上熠熠生辉的景象,就像亿万年的岩层裂开,露出了一角和氏璧那样的美丽一般。

  说到这里,你很可能已经欣慰地推论出,北方是我此次出行的目的地。一只家兔,为了心中梦想的北方冻土而离家出走,这是一个足够煽情和戏剧化的童话主题。只可惜我无法担当这样英雄式的主角,让自己一路上有惊无险的坎坷遭遇紧紧揪住孩子们的心。我只不过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普通家兔,不比别的兄弟姐妹跑得更快,也不可能跳得更远。我所做的不过是背叛;背叛我的主人,我的饲养者,结果无非是自取灭亡。这原本就是件无聊的琐事,而我也就是一个不值得同情的司空见惯的那类小丑角,智商偏低,品行偏差。如果不是因为我偶然具有叙述的能力,谁也不会为这样一只小动物浪费片刻精神。只是造物在百忙之中总会犯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错误。我记得有一个很聪明的人说过,人是会思想的芦苇,如果大家都像他那样有理解力,那么我也许就不能算是什么错误——我这样的一只兔子,也不过就是会思想的人。

  我这番出走,背叛的也许应该还有我的父母。可惜事实并非如此,他们只是默默地忍受我彻夜啃咬木板的噪音,看着我收缩骨架,拉长身体,像一条蛇一样匀速地滑出,从他们眼前消失,然后继续他们这一夜被无礼打断睡眠。他们恪守了作为兔子应有的沉默,也用沉默否认了我的背叛,否认了自己被背叛的资格。就像他们有过的其他子女从他们眼前消失时一样,我的父母用高贵的平静和从容继续证明这一驯化物种恒久的美德。对于赐予食物的主人,他们的血液里充满了习惯仰视的因子;他们的幸运在于,在众多毫无差别的同类中,他们极有可能直接成为微生物和虫蚁的食物,从而跨越了食物链上某个重要的环节,这是十分难得的。虽然他们的卑谦使得他们似乎丝毫不为这一点所动。他们是品种纯良的安哥拉长毛兔,但愿他们能得善终。

  说到这里,我似乎不得不提起我的女主人,每当我站在她的脚边,充满悲哀地仰视她那庞大而又脆弱的身躯时,我就知道,这是一个我永远无法忽略的障碍。在我有限的生命和经验中,她是惟一一个与我迫近,被我了解的人类——这并不是我的选择,这是无数个偶然追加而成的必然遭遇。作为一只兔子,我本应享有一生不与任何人类接近的权利;倘若我仅仅是一只兔子,那么即使在她的脚边度过一生,我也不会对她有丝毫了解。所以,命运奇特的嗜好促使它用一根小指的力量将我钉在时空中的这个位置上。不爱她是不可能的。

2条评论

zhaiyh 2004-04-19 15:08
很像第5届新概念作文上的一个故事。。。不过那丢的是只猫。。。。

epo5289 2004-04-20 12:54
呵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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