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颜色(一)

    现在的我心情是混乱的。一杯接一杯的冰水也不能让我灼热的情绪降温。今天我见到了一个不该见到的人，他的出现让我惊讶，让我欣喜，更让我疼痛。在他消失后的这么多年，我一直用一种填充式的生活方式让自己忘却曾有一段空白的过往。太美的事物总让人觉得不真实，而遗忘的本身也是因为太留恋。十七岁那年的我和一个叫扬的少年。
    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修长的手指和锐利的目光，嘴唇的轮廓顽固的分明。他看我的神情让我读出他想说的话。他是理智的，他的嘴唇始终紧闭，只是礼节的点头，微眯着眼睛笑笑。
    清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僵局。“还怕生啊？真是的，都两个这么大的人了。我来介绍吧。这位是我的学妹兼好友，希。这位是我的男朋友，扬。”
    扬伸出手，我也伸过去，我们的手又一次握在一起。他的手大而温暖，和从前一样。不一样的是我，我的手不再冰冷。我不敢看清。我的心底在挣扎，我以为一切都已经被遗忘，现在却又那么清晰的记起。我坐在扬的单车上，背着他的画板陪他到郊外写生。阳光斜斜的洒在身上，我抱着扬。他厚实的背上有太阳的味道，他的格子布衬衣随着风飘扬。
    “你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吗？”清的善良让我有一种罪恶感。收起回忆，我想起`昨天清在电话中激动的说：“希，我，恩，有男朋友了！约个时间出来喝咖啡，一定要来哦！”清是一个不轻易付出感情的人，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恋爱。记得她曾经对我说：“爱情这东西，宁缺毋滥，一定要慢慢选择，等待最好的。”可惜的是，大学四年，清一直单身，直到毕业。然后遇到扬，和扬交往，安排现在这一幕，这一切的一切，就像在上演一出肥皂剧，更巧的是，扬同时是我们两个人的初恋。
    我点点头，然后轻声的对清示意我要离开。我碰触到扬的目光，浑浊，欲言又止。清叫扬送我回家，然后匆忙往公司赶。清一向是一个独立的女子，视工作为生命。
    坐在扬的车上，我有些不安起来，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扬熟悉的呼吸声又在我耳边，很轻，但是我感觉的到。扬没有问我在哪里下车，车子在市区兜了一圈又向郊外驶去。我没有说话，看着窗外景物飞逝。逝去的，还有那段青涩的岁月和最初的爱情。
    车子终于停下，然后开始僵持。
    “真的想不到，再见面，会是以这种方式。”扬转过头看我，他的眼底，在疼痛。
    “是啊，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吗？”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我们之间的距离，铺开了一千多个日子，或者更多。
    “你看我现在好吗？”扬点燃了一根烟，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眼睛。“知道吗？我一直没有办法忘记你。”
    “那清学姐呢？她是你的女朋友，她爱你！”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爱扬，但是扬不属于我。
    “我以为我会忘记你，但是你知道吗，见到你的时候，我有冲上去拥抱你的冲动，希，你知道吗？”
    扬打开车门，走了出去。风轻轻的吹散他的头发。他的衬衣，在风中飘扬着。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他的气味没变，只是夹杂着烟草，多了成熟男人的味道。
    扬给我讲了他的故事。高三那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取国内一所重点大学，却因为父母的关系到异国求学。在此两年后曾回国一次。那时我已经毕业，从此失去联系。直到遇见清。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扬的语气很温柔。
    “可是我们一直交错着，不是像遇的太早，就是太迟。”我抱着扬，我知道我一放手，就会永远失去他。“我们在一起，只会彼此折磨。”
    “因为清？”
    不全是清，还有卓，我的男友。
    我开始沉默。
    同样是郊外，同样是初春，可如今，物是人非。对感情，我和扬都背叛了，同时又正在背叛着。记得扬曾对我说，等我们年老的时候，还能这样拥抱，多好。我记得扬离开那年我终日以泪洗面。然后大二的时候卓走进我的生命。打完针后，我晕在地上，卓正好路过，抱起我就往医院跑。醒来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干净的脸，清澈的眼睛，明朗的笑容。卓给我的感觉始终是亲切的。直到后来同他交往，感觉始终像是兄长。他会偶尔在我耳边轻声的说：“我喜欢你。”吻我的时候，他会脸红，然后一直看着我的眼睛。卓的心思细而不腻，与我的粗心刚好互补，应该是非常完美的一对。
    在我心中，有一半是卓。而现在，我却不能用不完整的另一半交付给扬，正如他不能将残缺的心交付给我。我们彼此爱着，爱的很苦。
    我的手松开了，而且很不自然的垂了下来。我走进车里，然后转过头对扬说：“送我回家。”
    在理智与情感之间，我做出了选择，我们选择了理智。这个选择的附属品是心痛。
    我和卓仍然交往着，对他我是感激的，也是愧疚的。我用一半的心去爱他，而他却为我付出了他的全部。我试着和卓过轻松的日子。
    卓在广告公司做策划，他的工作是辛苦的，常常为了一个广告的创意忙上好一阵子。在我闲着的时候，也会过去看他，给他带上他最爱吃的零食，陪他解解闷。卓常说：“希，my lovely baby！”我喜欢卓这样叫我，卓的声音让我感觉我正被爱情笼罩，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卓一直以来像一个大男孩一般纯真。我们穿着情侣装手拉着手从街头走到街尾，依在他的肩头我能闻到青草般纯美的味道，曾经也想过如果能一辈子和卓在一起该有多好。
    扬没出现的时候，卓曾是我生命的全部。
    我拼命想忘记扬，但是无法自制的，又想起他的笑容，他    霸道的亲吻，他身上太阳的味道。
    而卓的吻，始终是柔和的。
    卓曾对我说：“希，我们结婚吧。”
    第一次听到卓这句话，我头也不回转身就逃。我恐惧婚姻，尽管卓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卓追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卓一面擦干我的泪水，一面把我的头轻靠在他的肩头。“傻瓜，我只是提议嘛。把你吓坏了吗？下次我小心就是了。”弄的我感动了好久。
    我爱卓。真的爱他。
    但我也爱扬，从过去到现在。
    卓能带给我快乐，却无法让我刻骨铭心。我追寻的，原来一直是扬的味道。扬如风的个性，曾令我痛苦，在我几乎放弃的时候，扬的出现，打破了我几乎成为公式的爱情。但每次和扬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会出现清的眼神，也会想到卓温柔的在我耳边说：“我喜欢你。”
    卓，清，为什么会是他们两个人？清，照顾了我四年的学姐，不相信爱情的独立女子，最终爱上了漂泊不定的扬。我希望清幸福，希望清能够拥有属于她的完整的爱情，但为什么偏偏是扬？在友情与爱情之间，我挣扎着，抗拒着，却不得不去面对。记忆开始翻转，十七岁那年，扬背上太阳的味道和飘扬的格子布衬衣。那些格子，仿佛是一个牢笼，我的最初的完整的心，一直在那里面。而现在的心，只是一个躯壳，盛着我以为是爱情的感激。卓，爱我的男子，扬没出现以前曾想执子之手的男友，我的心，终于和他背离。他会是个很好的丈夫，我却不能用虚伪的感情去交换他的真爱。
    我不愿意失去他们三个人任何一个。终于我选择了离开。我放弃了扬，无法再面对卓。临走前我写了封信给卓，告诉了他我的故事和这段日子内心的挣扎。
    在南下的火车上，手机响了。我听到卓焦急的声音：“希，你在哪儿？希，回来好吗？…………”我没有说话，卓的声音最终被鸣笛的声音淹没。
    我做了爱情的逃兵，成全了清，伤害了卓。而我最初的爱情，也终于消失，留下一串泡沫证明曾经的美丽。
    对我来说，爱情的确是一件奢侈品，如烟花般璀璨，终究燃成灰烬。